清明时节,细密如丝的雨雾轻柔地笼罩着乡间,青山绿水在朦胧中若隐若现。就在这如诗如画的景致里,那股独特的蒿粑清香,悠悠地飘散开来,萦绕在每一寸空气里。
在我们老家,清明节要吃蒿粑“粑魂”,既为缅怀逝者,也为祈愿生者平安健康。做蒿粑,就要用蒿。家乡的蒿有两种,一种是柴蒿,野性十足,遍布山野,虽高可及膝,但其叶茎不可食,只能作柴火,故名曰“柴蒿”;另一种是米蒿,大多生长在田间地头,与庄稼为邻,与菜园为伴。个头不高,叶片呈白绿色,叶底微带绒毛,散发着清新的芳香。
米蒿采摘回来后,母亲会将其放入石臼,用石锤轻轻碾碎,直至青汁渗出,再用清水漂洗,揉成菜团子。母亲说,这样做出来的蒿粑就没有苦味了。做粑蒿,用的是糯米粉和粳米粉,一比一混合。做粑蒿的灵魂食材就是腊肉了,一块肥瘦相间的腊肉,切成小丁,大火煸炒出油,整个屋子都弥散着腊肉的香味。此时再加入米粉、米蒿团子,翻炒均匀,盛出备用。
蒿粑的美味,不仅在于食材,更在于那一口烟火气十足的柴火灶。母亲从水缸里舀一瓢水倒入锅中,烧沸后,娴熟地从面盆里扯出一团面,搓圆,双掌一按一压,一个蒿粑便成型了,她将蒿粑贴在锅边,灶火不需要很大,但要连续,烧上二十分钟,一锅半面香软、半面焦脆的蒿粑便可以出锅了。
刚出锅的蒿粑颜色有些暗淡,甚至看上去黑不溜秋的,还带着母亲的手掌印,然而,腊肉的咸香味与蒿子的清香味交织在一起,经过柴火灶的烘烤,成了一道独一无二的人间美食,令人垂涎三尺,一口气能吃下三四个。
母亲制作的蒿粑,每一口都是家的味道,都是儿时最温暖的记忆。
长大后,我加入到筑路人行列中,常年奔波于施工一线。每次回家,母亲都会将做好的蒿团塞进我的行囊,叮嘱我放在冰箱里冷冻,想吃的时候用电饼铛炕熟就可以了。可少了柴火灶的烟熏火燎,做出来的蒿粑似乎也少了那份独特的烟火气。
又是一年清明至,春风裹挟着那熟悉的蒿粑清香,穿越万水千山,飘进我在异乡的梦里。此刻,我仿佛看到母亲正站在老房子的门口,翘首以盼。那一锅锅热气腾腾的蒿粑,不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,更凝聚着母亲深沉的爱意。这股香气,是我心中最深情的呼唤,催促我即刻启程,回到那充满烟火气的小院,与母亲围坐在一起,共享这饱含思念与温情的蒿粑盛宴,将这份珍贵的亲情紧紧相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