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学女红

南方工报 2025年03月14日 侯龙柱

■AI制图

  女红,泛指女子所做的纺织、刺绣等工作和成品。潮汕女人勤劳、贤惠,做女红是她们的优良传统。我读小学六年级下半学期,父亲得了不治之症,撒手西归。五兄弟姐妹还都在上学,家庭的重担就落在母亲一个人的肩上。

  母亲在市抽纱厂工作,由于生活困难,她经常从工厂里拿些针线活回家加工,主要是绣枕头,此外还有帐眉、打缆、平绣、京绣、靛绣、钩“通花”、穿“珠袋”、绣“绒”等。她是工厂技术员,属于“全能运动员”,“十八般武艺”样样精通。有时工期紧,母亲会叫姐姐帮忙,叫我穿针线,提高工作效率。起初,出于好奇心,我很认真地识别各种纱线的颜色,诸如浅桃红、深桃红、花红、枣红、浅绿、二绿、深绿、淡黄、鹅黄、橙黄、天蓝、深蓝等。母亲的言传身教对我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,更因为被母亲的刻苦努力和忘我精神所感动,我对“绣花”竟产生了兴趣。当母亲拿了一个藤制的小绣圈,教我从小花小草学起,我很卖力,学得很认真。而哥哥们却认为男孩学女红太“丢人”,母亲也不强求他们。

  绣枕头说难不难,但针线活必须经历从慢到快,从生疏到熟练的过程。枕头有“轻工”和“重工”之分,一般来说,“尺四”“尺六”属于“轻活”,省时省力钱也比较好赚;“一对”(两个枕头)6角4分;“尺八”“二尺”属于“重活”,费时费力干起来很烦心。母亲一般都把“轻活”留给我,把“重活”留给自己。利用业余时间绣花,我经常是自觉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之后就马上拿起“花规”,经过了一年多的磨炼,加上年轻手脚灵活,我的速度很快就超过了母亲。每当遇到时间紧、任务重的工作,母亲都让我独挑大梁,我也基本能做到学习、“绣花”两不误。母亲经常在工友们面前褒奖我,引以为荣,一时间,我竟成了邻里孩子的榜样。俗话说:“粗工没有三日学。”经过了实践、磨炼,除了钩“通花”、“绣绒”等几项没有涉猎之外,其它各种女红绝活我都能熟练地掌握。

  中学那年,班主任徐老师第一次到我家家访。他是从市塑料四厂派到我们学校当工宣队的工人教师,爱好文学,古典诗词功底好,又擅长中医,人很善良。见到我“绣花”时,他有点惊讶。母亲向他介绍家里的情况后,他的言语中透出了几分同情,对我给予了肯定和鼓励。那年我十五岁,多少有点害羞:怕“丑事”让同学们知道,毕竟女红一般不是男孩子干的。然而,老师在班里把这件事作为热爱劳动的典型例子进行表扬。

  后来,每当我和母亲谈起这段往事,母亲都非常高兴,对我当时的表现大加赞赏。有时候我也会认为自己当年的想法太幼稚,其实热爱劳动、勤工俭学,理解母亲的苦衷,减轻家庭的生活负担,怎么会丢人呢?

  转眼间人生已走过了近六十个春秋,母亲也已作古多年,但她的音容笑貌永远在我心里。母亲的言传身教,潜移默化地滋养了我的心,这是一笔无形的财富。

南方工报东园 08少年学女红 侯龙柱2025-03-14 2 2025年03月14日 星期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