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火人间

南方工报 2025年07月22日 曾文娟

  这大千世界,何处最得我心?答案必是那喧腾的菜市场,它供奉着生活最本真的鲜活与热爱。

  工作原因,难享日日逛菜市场采买闲情。每个周末的清晨,我都会与菜市场来个“私密约会”:青翠欲滴的蔬菜在晨光中舒展,卤味的浓香与热气交织缠绕,海鲜池里鳞光跳跃、水花四溅……我爱这活色生香,爱这扑面而来的、毫不矫饰的生活原味!

  众多摊档中,一对年轻的鱼贩夫妇尤令我驻足流连。他们的档口仿佛是磁石,总吸附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顾客。妻子在档前,笑语盈盈,秤杆起落间斤两分明;丈夫隐在里间,是沉默的操刀者,主理着“现杀现卖”的承诺。那丈夫身形精悍,单眼皮下目光专注,方下颌透着市井打磨出的硬朗。最令人惊叹的是他那手起刀落的绝活——二十多斤的巨鲤,在他手中跃起,木棍轻点,灵光乍逝。尖刃随即游走,寒光闪烁间,鱼头、鱼身、鱼腩、鱼尾……仿佛被无形的手精准拆解、妥帖安放。我本非为鱼而来,却总被这行云流水的“庖丁解鱼”勾住脚步。看他指尖翻飞如舞,看她应答收付如歌,一静一动,配合无间,宛如一曲生活的双人舞。待到日近中午,喧嚣未歇,他们的战场却已悄然静默。妻子细心擦拭着刀与砧板,丈夫斜倚在椅背上,一支烟燃起,袅袅青烟里升腾着半日的辛劳与满足。这寻常巷陌里的专注与默契,比任何华章都更令我心动。

  而市场中一处“阳山土猪肉”档口,则是我味蕾与乡愁的锚点——阳山是我的家乡,仅此一点,便足以让异乡的胃找到温暖的归依。更巧的是,扫码付款时,赫然发现女档主名字竟与我仅一字之差,这微妙的缘分,让亲切感更添一重。我常暗自揣想,这位与我名字相仿的女子,是否也如我一般,为了一份情愫远嫁至此?又是否同样以这双勤劳的手,在这座城市里开垦出自己的一片天地?一条街的肉档林立,她家生意却总是最旺,往往不到十点半,猪肋排便已告罄。曾有一次,我幸运地抢到最后两根,付款时,她爽朗一笑,给我抹去零头。这微不足道的“小惠”,却似一枚温热的印章,盖在了我对这烟火人间的无限眷恋之上。

  穿行于这活色生香的菜场,指尖掠过果蔬的清凉,耳畔充盈着讨价还价的市声,鼻尖萦绕着生鲜熟食的混合气息……我贪婪地呼吸着、感受着。这哪里仅仅是买菜?分明是全身心浸入生活的滚烫熔炉,是拥抱这大千世界最具体、最蓬勃的形态。

  我爱这五光十色的蔬果,爱那油光发亮的卤味,爱鱼虾跳跃的水花,更爱那些在砧板与秤杆间书写着坚韧与希望的、热气腾腾的平凡面孔。爱这喧腾鼎沸的烟火人间,至深,至切!

南方工报东园 08烟火人间 曾文娟2025-07-22 2 2025年07月22日 星期二